
侵華日軍違背國際公約,對包括浙江在內的中國廣大地區實行滅絕人性的細菌戰,使中國人民遭受了嚴重的疫病災難。疫病流行,奪去無辜民眾的生命,更給活著的人罩下了恐怖的陰影。大量炭疽病人身心的創傷終生難愈,承受著綿綿不絕的痛苦折磨。
"日軍的細菌戰地域遍及大半個浙江省,致使這些地區許多無辜平民死于非命,造成極大的災難。"杭州師范學院教授袁成毅說。



浙江地處江南和東南沿海,物產豐富,是魚米之鄉。富庶的浙江,是中國抗日戰爭中淪陷時間最早、淪陷范圍最廣、戰爭創傷最深的省份。侵華日軍曾在這里悍然發動滅絕人性的細菌戰,殘害了無數的生命,70多年過去了,至今流毒未除,記憶猶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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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在清代的《浙江通志》上,就對衢州重要的戰略地位有過這樣的表述:"守兩浙而不守衢州,是以浙與敵也;爭兩浙而不爭衢州,是以命與敵也。"也就是說,浙江的防守,如果不守衢州,就相當于把整個浙江拱手送給敵人。
衢州還有個機場。這個機場始建于1933年,1937年杭州淪陷后,空軍總指揮部就把衢州空軍站當作了出擊臺灣和日本本島的基地,建立了杭州空軍總站也改為衢州空軍總站,兼管江西玉山機場。1939年6月,衢州機場成了東南戰局的重心,不但周邊有大批軍隊集結,汽油、配件等戰略物資也都堆在機場。
除了機場,途經衢州的浙贛鐵路也是當時從杭州通往內陸的重要通道。沿著這條鐵路就能從江南直接進攻中國內陸,于是,也成了日軍希望占領的主要目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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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一開始用轟炸,老百姓不是都逃開啦,然后等他們回來,把粘上細菌的食物留在這里,老百姓吃了以后一段時間,再進行轟炸,老百姓又逃開去,這樣就把細菌散播到各個地方了。"
吳建平是現在侵華日軍細菌戰衢州市受害者協會的負責人,他說,當時日軍還專門做了3000個燒餅,里面加了傷寒和副傷寒病菌,吃了會拉肚子的,分發給戰俘營的戰俘,再把他們放出去,讓四散逃開的戰俘去擴散細菌。
"遠征軍"還扮成中國百姓的樣子,到衢州各縣區,播撒跳蚤和帶有疫病的老鼠,到田邊區播撒炭疽病毒,到水井里面投霍亂、傷寒等病毒。"所以當時衢縣政府有政策,發現死老鼠,可以獎勵500塊,要是發現死老鼠不上報,就要罰款1000塊。"吳建平說,對于炭疽病菌,就沒有辦法了,"很多人甚至是在抗戰結束后感染上的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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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月的一天,一架日機在衢縣多個居民區撒下大批麥粒、黃豆、粟米、麥麩、碎布、棉花、跳蚤及宣傳單。飛機來回往返撒播了兩次。一個星期后,街上陸續發現了死鼠,并相繼有居民突患急癥死亡。他們確診死于鼠疫。
死亡很快蔓延。有的人開始逃離,他們給其他地區的人帶去了死亡。
黨史專家包曉峰說,當年,衢城因患鼠疫而全家死絕的有17戶,一家死3口以上的有20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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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經寫過《金庸傳》的作家傅國涌回憶了這么一件事,日軍空投了鼠疫桿菌后,金庸的同學毛良楷染上鼠疫,全校學生、校工等立刻逃得干干凈凈,只有金庸與班主任老師把毛良楷送上了衢江的隔離船。事后多年,金庸在回憶時認為:"戰爭期間,唯一自覺有點勇敢的事就只這么一件。"

談起1942年"鬼子"進村后的事,八十幾歲的楊緊松老人仍記憶猶新:
"那年我16歲。入侵的日軍和村后山上的國民黨駐軍發生激烈交戰,仗一打就是幾天幾夜,國民黨軍最終敗退。農歷四月十一,鬼子在村里燒殺搶掠,我躲在一條黑暗的深巷中,幸免于難。"
那一次,村里100多人被殺害,有近50人死于"爛腳病",這其中就有他的母親和妹妹。楊緊松的腳也是在那個時候開始爛的。楊緊松回憶,母親死得很悲慘,一條腿爛得只剩下一根腳筋。
他卷起右腳的褲管,露出腳踝內外兩側的兩個"大洞",觸目驚心,彌漫的膿水味令人作嘔。
70多年過去了,楊緊松的日子過得一直都很艱難。由于沒錢看病,腳就一直沒有康復,夏天最癢,冬天最痛,膿水不斷地流。一種6元錢一支的"皮康王",老人整整用了16年:"天這么冷,我這條腿天天都痛,痛得都已經麻木了,涂上膏藥還好受一些。"
在白龍橋鎮大圩村和新昌橋村,當地村民意外地發現了兩份厚厚的"起訴狀",這兩個村100多名細菌戰受害者集體向日本政府提出賠償要求,在起訴書中的原告名錄中的受害人,現在大部分已經過世。
2011年9月,位于義烏市五洲大道邊上的林山寺彌漫著一股消毒藥水的味道,義烏市疾控中心工作人員在寺廟里忙碌著采集檢測樣本。
9月初,在這座寺廟的小山坡上,一位修建花壇的工人挖出了8具人體遺骸,而這座寺廟在抗日戰爭期間是日軍細菌部隊的實戰檢驗中心。
包括王選在內的很多專家懷疑這些遺骸極有可能是細菌戰被害者,建議義烏市政府立即向省里匯報,邀請專家進行檢測。
2013年,有媒體對崇山村受害幸存者進行了訪問,80歲的村民王晉華說:我的表嫂才18歲,被日本人騙到林山寺,以治病為名,將她活活地挖出心肺。村里還有兩個婦女,她們分別被日軍砍掉了手和腳拿去做實驗。62歲的王興國說:小時候,聽村里長輩說,鼠疫開始后,日本人嘴上說是來給村民預防接種的,其實,他們把感染鼠疫的人集中到主山殿進行活體解剖。
寧波人錢貴法回憶:"我染上鼠疫時,已神志不清,被送入設在開明街同順提莊的甲部(患重病者)隔離病院,我被抬進去放在地上,看到周圍地上約有10多個垂死的人,可怕極了,好比來到了一座陰森森的人間地獄,個個面孔血紅像公雞,有的眼睛突出,有的哇哇叫喊講胡話,還有的因口渴不顧一切去喝陰溝水。這種痛苦的慘狀,令人毛骨悚然。還有的母親剛死去,孩子很快也死了,死的人又多又快,棺材供應不上,有時只好把兩具尸體合殮"。"后來我被送到南門祖關山董孝子廟的甲部隔離病院,住了大約一個月。當時一道抬去的還有一個叫陳和尚的病人,他在那里只過了一星期就死了。我也準備要關進棺材時,卻慢慢好了起來,像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。"
錢貴法當年僅14歲,在元泰酒店當學徒。這家酒店員工多數染上疫病,他是其中之一。從10月30日至11月8日,酒店死亡6人,錢貴法竟奇跡般逃過一劫。
為防止疫情蔓延,11月30日,當局決定,將開明街以東,北太平巷以西,中山東路以南,開明巷以北房屋全部焚毀。包括中山東路224號江忠記~268號久和祥煙紙店、開明街64號~98號、東后街139號、133、129、128、127、126、125、124、123、122、121、120、118、130(同順提莊)、131、134、136(王仁林)、138、132、140、141(徐生來)、142、143號,開明街庵內二樓住房8間、前后小披5間、高平屋3間,太平巷的三樓市房28間、二樓市房3間。總計被焚住戶(包括店號)115戶,房137間,地面面積為5000平方米。




1995年一次偶然的機會,得知老家義烏曾遭受日軍細菌戰那么大的傷害時,王選就再也無法平靜了。她放棄了在日執教生涯和優厚待遇,執著地走上了對日訴訟索賠之路,決心為無數中國受害者鳴冤昭雪。【 詳細 】
在侵華日軍對浙江進行細菌戰的時候,使用最多的,可能就是炭疽細菌。這種特殊的細菌,在合適的溫度和濕度下,活性甚至可以保持40年左右。而炭疽造成的最大的傷害,就是"爛腳病"。【 詳細 】
早在2009年3月,衢州柯城區人民醫院"日軍細菌戰受害者"愛心救助團,萬少華醫生和余志斌、鄭新華、豐青龍等醫生成了第一批成員,從那時開始,柯城區人民醫院的醫生們就開始騎著"小電驢",一個鄉一個村走訪,并為39名"爛腳病"患者建立了檔案,制定治療方案。【 詳細 】
20余位當年侵華日軍細菌戰幸存者、遇難者遺屬以及來自寧波大學的學生參加了早上的活動,并向侵華日軍寧波鼠疫細菌戰遺址紀念碑進獻鮮花。【 詳細 】
如今,這些被稱作"爛腳病人"的細菌戰幸存者已步入遲暮之年。他們多在20世紀40年代抗戰期間"爛腳",由于當時缺乏防護和醫療條件,受害者下肢長期反復潰爛不愈合,飽受"爛腳病"之痛已70多年。目前,這樣的老人在衢州有200多名,麗水154名,在金華也有數百名。
日本最高法院在2007年作出的終審裁決中,承認了日軍在浙江、湖南等地實施細菌戰的事實,但卻駁回了中國原告的索賠要求。這筆賬,我們一定要算。